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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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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靜王正在正廳,陪著一位二十出頭,略顯高瘦,容貌俊雅的華服青年飲茶敘話,忽然王府總管事魏仁博匆匆來了,先向那青年告罪,才跟北靜王稟告,說是穆大人來了,還帶了一隊錦衣親軍,已在府門外紮下了。

北靜王忙說:“快快有請”

那青年和水溶相視而笑:“果然是‘鐵四郎’,雷厲風行,滴水不漏,只恐世兄從這一刻起,就休想自由自在了。”

水溶聽了這話,也不由莞爾:“殿下也知道,這是穆大人一貫的作風,聖上既將此行的護衛之責,交付於錦衣衛,少不得有些時候,我也須聽他擺布呢。”

兩人說著,都暢快地大笑起來。

穆苒已在魏管事的引領下,大步流星的來到聽門外,果然是一身戎裝,腰懸佩劍,在他身後,還跟著親信將領衛若蘭。

穆衛二人見廳上坐著的華服青年,俱都一楞,隨即忙快走到他面前,跪拜在地,口稱:“卑職穆苒,衛若蘭,拜見慎王殿下。”

原來,北靜王的這位貴客,正是當今天子親侄,先皇嫡孫,被封作慎親王的朱嘉齊,而他的父親,便是在先皇在位時,就因謀逆罪名,幽禁致死的皇長子義忠親王。

義忠親王壞事時,他還只是個小童,跟隨父親居住在幽囚之所,父母先後病故。

先皇追撫往事,無限傷感,又可憐嫡孫年幼失怙,便將他領在身邊,親自撫育,封為慎親王,彌留之際,又反覆叮嚀太子,也就是今上,對亡兄唯一的血脈,定要多加看顧。

故此朱嘉齊雖自幼疊遭變故,但受兩代天子的照拂,不減富貴榮華,如今長大成人,讀書習武,均有所成。

只當今聖上對他還未有重用,平日裏悠閑,常和各王公伯侯應酬往來,他為人爽朗謙和,所以人緣、口碑甚好,其中北靜王水溶,就是和他過從密切的一位。

“快快請起。”慎王忙托起穆苒和衛若蘭,“這裏是北靜王爺的私邸,不是朝堂,二位又兵甲在身,用不著行這樣的大禮。”

“是,多謝殿下。”穆苒起身,又朝北靜王一拱手,“卑職等奉旨,護送王爺出塞巡邊,雖然此地還是天子腳下,但大意不得,從此刻起,卑職將近身隨扈王爺,不便之處,還請王爺諒解。”

慎王“哈”的笑出聲來,沖北靜王眨了眨眼睛,意思是被我說中了吧?

水溶也覺得好笑,忍不住低頭抽了抽嘴角。

只穆苒莫名其妙,看了看慎王,又看了看北靜王,不知道自己哪裏行差踏錯,惹得他們發笑。

慎王擺了擺手,向廳上的幾位告辭:“想來世兄和穆大人還有要事商議,我還是先走了吧,謹祝世兄此去事事順利,我先備下醇酒笙歌,等候世兄歸來共賞。”

北靜王等也的確無暇再閑談,忙一同將慎王恭送至大門口,目送了他上車離去。

衛若蘭留下,分派在王府外圍值守的錦衣衛,水溶和穆苒剛要轉身入內,身後又傳來車轍聲聲,在離王府正門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下。

穆苒先註意到,車蓋角上掛著的燈籠上,書了個賈字,不由眉峰微微一挑。

先從車上跳下來一個小廝,將腳踏放在地上,打起簾子,對裏頭的人說:“請二爺下車。”

從車廂中鉆出一個錦衣公子,推開小廝伸過來要扶他的手,顯得有些著急的徑直跳下車來,驚得小廝“哎喲”一聲,忙勸:“二爺可小心著點兒!”

穆苒聽見水溶也似是意外的“嗯”了一聲。

這錦衣公子不是別人,正是賈寶玉,他往日舉止清雅,談吐不俗,像眼前這般失儀,水溶也是頭一回見到,因此感到些詫異。

寶玉正急匆匆朝前走,擡頭見到北靜王就立在門口,不禁也是楞了一楞,忙疾行幾步,到了水溶跟前,納頭便拜。

水溶先一步扶住,溫和地笑說著:“沒有想到世兄光降,世兄不是官場中人,又何必行此大禮?”

寶玉看了一眼面目嚴肅的穆苒,仍態度恭肅的回覆北靜王:“聽家父說,王爺不日就要啟程,遠赴塞北巡邊,不才平日多蒙王爺教導,故領了父命,前來拜別。”

“呵呵,令尊翁有心了,世兄請。”

“不敢,王爺請,還有……這位大人。”

寶玉不敢僭越,忙低頭垂首,後退兩步,請北靜王和穆苒先入內。

水溶見寶玉看穆苒的眼神,頗有幾分畏懼,而另一位也軒眉昂首,一點兒客氣的意思也沒有,便為他們介紹彼此:“賈世兄,這位是穆大人,現居錦衣親軍指揮同知一職,穆大人的兄長東安郡王,和令尊翁也頗有交情的。穆大人,這便是我常給你提過的,工部賈存周老大人的公子,賈寶玉了。”

寶玉一聽是東安郡王的兄弟,又見穆苒比自己年長,忙躬身向他行禮,口稱失敬:“我們府上榮禧堂上掛著的,就是令兄東安王爺的親筆,今日得見穆大人,果然亦是器宇非凡,令人拜服。”

他一向也有些識人之明,這番話固然有客套的意思,倒也不盡然是討好穆苒。

穆苒聽了北靜王的話,心下卻是一訝,暗想你幾時給我提過什麽賈寶玉?

他是個耿直率性的人,沒有領悟北靜王這樣說,無非是讓兩人之間,不用那麽陌生拘束,加上對寧榮兩府素無好感,因而面對寶玉的謙恭,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“客氣”,弄得寶玉進退兩難,好不尷尬。

幸而北靜王如往常一樣親切,親自攜了寶玉的手,將他領進府中,一路談笑風生,寶玉才漸漸的不大緊張。

只可惜,身旁這位態度冷硬,難以親近的穆大人,偏如影隨形地跟在北靜王身邊,害他滿腹的話,硬是找不到機會說。

到了待客的廳上,穆苒仍然不走,北靜王居中,他和寶玉對面而坐。

水溶先是恭賀寶玉新婚,又詢問了他的病情,得知一切都好之後,相當欣慰,又勉勵他讀書上進,可望來年金榜題名,光耀宗族。

寶玉硬著頭皮一一應是,礙著穆苒,只能說些不著邊際的客套話,茶水已有些微涼,他卻心急如焚,逐漸地流露出不安神態,被水溶看在眼中。

丫鬟再次上來換茶,水溶終於開口發問:“世兄此次前來,是否另有緣由?穆大人是我的至交,凡事但說無妨。”

寶玉一向對北靜王既仰慕,又信服,換做其他的事,當作王爺朋友的面,盡可暢所欲言,只不過自己和林妹妹間的私心戀慕,對北靜王吐露已是萬般無奈,又怎能再讓一個陌生人知道?

水溶耐心等待了片刻,見寶玉分明已焦慮不安,如坐針氈,頻頻拿眼神偷覷穆苒,就是說不出話來。

在北靜王的印象中,寶玉是一個極風雅的翩翩貴公子,從來沒有這般失態的,更加詫異,便對穆苒說:“煩請穆大人在此稍候,我和賈世兄借一步說話。”

寶玉聞言又驚又喜,才要起身,穆苒已先一步霍的站起,巴掌朝他一壓,兩道冷肅的目光射了過來:“不必,賈公子且陪王爺坐坐,我自會回避。”

跟著又轉向北靜王:“我就在外間,王爺若有事,只大聲喚我就行。”

“呵呵,世兄是我府上常客,也只舞文弄文,賞花喝酒,從不舞刀弄劍,穆大人多慮了。”水溶故意說笑,讓氣氛不那麽緊張嚴肅。

穆苒略點了一下頭,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大廳。

穆苒的背影消失在臺階下,水溶轉過身來,溫顏詢問寶玉:“現在只有你我,世兄有什麽難言之隱,盡可以……”

沒想到他話才說半截,寶玉就搶到他跟前,二話不說,就跪倒在地,連連叩頭:“求王爺行個方便,讓我見一見林妹妹,如若不能聽到她的真心話,我便是死了也不甘心的!”

“呀,世兄有話慢慢說,這又是何必?”寶玉言行如此激烈,北靜王當真嚇了一大跳,況且聽得糊裏糊塗,只能先去拉他起來。

奈何寶玉異常堅持,跪在當場,水溶一拉之下,竟拉他不動。

寶玉不住的哀哀求懇:“王爺開恩,王爺開恩,讓我進一進蓮花庵吧,無論是誰說的我皆不信,縱然我千錯萬錯,該受怎樣的懲罰,也只聽林妹妹一人說出來!”

寶玉顛來倒去就是蓮花庵,林妹妹,隱隱約約的,水溶總算聽明白了一些,想來這是寶玉和他表妹間的隱衷,如此大呼小叫的,縱然是自己的府邸,被人聽去了終是不妥。

他趕緊先應承下來:“世兄快快請起,究竟什麽事,也該明明白白告告訴水溶,但凡力之能及,必定不推辭的。”

寶玉這才起身,坐回座位,已是滿面淚痕,強忍了悲傷,將自己和黛玉之間的曲折,揀要緊的說與北靜王知道。

得知寶玉和黛玉青梅竹馬,從兩小無猜至兩情相悅,竟因為寶玉得病,家人算計,錯過了大好姻緣,以至於一個在榮國府痛心疾首,一個在蓮花庵孤苦悲怨,水溶固然唏噓不已,十分同情二人,但不知為何,知曉黛玉曾經癡戀寶玉,他心中似有些悶悶的不大快樂。

或許是因為雅潔、靈慧如林姑娘,卻受了如此深重的情深,即便是無幹的旁人,聽聞了也快樂不起來吧。

水溶給了自己一個解釋,當下便允諾了寶玉:“此事容易,世兄且安心回去,明日我便親自陪了世兄,到蓮花庵見了令表妹吧。”

寶玉大喜過望,自然千恩萬謝不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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